花蛇坪的传说

张永虎

每个人都偏爱自己的家乡，这是人性使然。如果把家乡镇安比作我的“母亲”，花蛇坪就是我出生的“血地”。她偎依在镇安道教圣地塔云山脚下，以前土地岭那条景观路还未修通时，花蛇坪是附近十里村镇乡亲们去塔云山朝圣的必经之地。

说它是“巴掌大”一块地方，也毫不夸张。方圆不足一公里，散住着五、六十户人家。我之所以想为它写几笔，不仅因为内心蕴蒸的桑梓之情，主要是它太有特色了。它四周裹山，中间低凹平坦，像一个袖珍盆地。如果在千米的高空俯瞰，花蛇坪更像一枚精致的花篮，镶嵌在群山之巅。

关于花蛇坪名字的由来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。故事大致是这样的：很多年以前，花蛇坪还是一个少有人知的荒野之地。这里住着几户从南方逃荒来的人家。其中有对父子，他们以务农为生。一天，刚满十七岁的儿子家贵去山上砍柴。刚走到半山腰，看到一位猎手正把一只青花大蛇绑在树桠上，准备开膛剥皮。花蛇痛苦地扭动挣扎，眼神里充满了哀怨和无助。这时善良的家贵生了怜悯之心，他对猎手说：如果你把这条蛇放了，我可以送你一坛甘蔗酒。他认识这位猎手，知道他嗜酒如命。猎手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。家贵回到家后，给猎手送去自酿的甘蔗酒，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。

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冬季。一天，当家贵和父亲吃完晚饭，把火炉里的柴火熄灭，准备上床睡觉时，听到了轻微的敲门声。家贵打开门，只见一位美丽的女子站在外面，衣衫单薄，冻得瑟瑟发抖。家贵问其来意。女子说她来柴家坪探望亲戚，结果亲戚几年前已搬离他乡，就误打误撞地到了这里。问能否借宿一晚，明天再继续赶路。憨厚老实的家贵父子没有多想，赶紧把女子迎进屋里，重新在火炉里架起大火，家贵亲自给女子煮了一大碗荷包蛋。女子吃完饭，就在里屋的土炕上和衣睡去。

第二天天刚麻麻亮，当家贵父子还在酣睡时，女子就早早起来做起家务了。她先是给家贵父子做了可口的早饭，然后烧了一大锅热水，把家贵父子的脏衣服都洗了。接着把屋里屋外都整理清扫了一遍。

家贵父子醒后，吃着女子做的饭菜，感到从来没吃过这么可口的美食。家贵总觉得这位女子有些面熟，好像在哪里见过，正值青春萌动的他，内心有了异样的感觉。而女子看家贵的眼神，也是娇羞含情，好像一位饱受相思的女子，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意中人。到了中午，女子还不说要走的话，而家贵又何尝希望女子突然离去呢？就这样，两位有情人心照不宣地生活在了一起。他们一起去地里劳动，一起去山上放牛，一起到涧边采药。村人无不羡慕他们这对神仙眷侣，都说家贵上辈子积了大德了。

但是，甜蜜有味的日子还没过多久，家贵的“美梦”就被现实击碎。一天早上，大雪覆盖了整个山村。当家贵醒来，发现不见了枕边人。因为爱人“小青”生性怕冷，他每天晚上都是先把她的双脚暖热，然后用火热的胸膛拥其入眠。现在他的身边一片冰凉。他以为爱人是出去赏雪景了，起身去寻，屋前屋后杳无影踪。而茫茫雪地，也没有留下任何迹痕。正当他纳闷间，却发现房屋后檐沟有一张青花色薄如蝉翼的蛇蜕。大冬天怎么会有蛇“蜕皮”呢？他惊奇不已，想跑回家告知父亲，却发现蛇蜕旁有一信笺。他一看字迹，就知道是小青写给他的。

原来，他一年前所救青蛇，为天宫天上老君身边的一位侍者，因好奇人间风情，偷偷下到凡间。那天，它被花蛇坪农家自酿甘蔗酒的香气所吸引，趁着夜色来到一位老者家里偷喝了一大坛美酒，哪知此酒后劲太大，她饮后便沉醉不醒。第二天，当她昏昏沉沉地潜入附近山林时，因酒精作用，就在一条山路边再次睡去。正好碰到了那位猎手。这时她因饮酒法力尽失，只好束手就擒。家贵出手相救那一刻，她就对这位小伙子动了凡间之情。回到天庭后，除了常常回味人间美酒的甜香，尤其对家贵相思入骨。一年后，她禁不住相思之苦，再次偷临凡间，化身女子报答他的救命之恩。不多久，太上老君发现她又一次因为凡心杂念触犯天条，大为动怒，就命令身边天兵将其捉回，永久关押天牢。

家贵得知真相，痛不欲生。从此茶饭不思，精神恍惚。次年夏天，一场大暴雨下了整整一个月，花蛇坪被雨水浸透，村南骆驼山脚下的涓涓溪流变成了汪洋大河。一天傍晚，家贵实在难捱对小青的思念之痛，悄悄来到山脚下投河自尽。从此，每逢天降大雨，骆驼山下的溪流就会泛涨成河，咆哮呜咽不止，像是家贵临终前的哀鸣。后来，村民为了纪念这段爱情佳话，就将村名定为“花蛇坪”。

我小时候深受这个神话传说影响，对那位美丽的“小青”向往不已。记得那时候我的一位邻居小姐姐，也叫“小青”，长得素雅端庄。她特别温柔贤惠，我每次去她家里玩，她都会把我抱在怀里，给我剥板栗花生吃。我嫌生的花生有一股腥味，她就悄悄走进厨房，把花生炒熟，剥掉花生壳，再把花生仁红色的外衣用手轻轻搓掉，这时花生仁就成了一个“白胖小子”。她把香喷喷的花生仁喂进我嘴里，骗我说这是“油豆”，我就吃的津津有味了。后来又过了几年，青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，由于人美心贤，又有一手好“茶饭”，很快被村里一位小伙子娶走了。不知为什么，我当时竟有一些淡淡的忧伤。那时，电视里正在播放《白蛇传》，我独对白素贞的妹妹“小青”喜爱有加，因为她和我的“青姐”长的很像。

在花蛇坪，有一个不成文的戒律，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对蛇起杀心。一方面可能因为那个传说，一方面据说是因为蛇太有灵性。小时候，我经常看到我家的鸡窝里，一条大花蛇盘窝而睡。那是它偷吃鸡蛋累了打盹呢。每每这时，父亲就对我说，不要惊动它，它休息好了就会自行离开的。我理解父亲的善意。眼前却总是浮现那位因偷喝人间美酒而长醉不醒的“小青”，不禁哑然失笑。

花蛇坪的物质丰富，在远近是闻名的。无论什么庄稼，只要种到地里，就会疯长不息，硕果累累。在数十年前以农耕为主的时代，我们村就为自己赢得了富庶的美誉。这里的男子个个勤劳善作，尤其擅酿。邻里之间和睦友善，谦让包容，很少为了“半棵树”等利益之争而闹仗翻脸的。如果遇到谁家农忙盖房，或者红白喜事，只要一吆喝，总是全村出动，无偿相助，称为“打锣鼓”。这里的女子，个个像我邻居“青姐”那样贤良温婉，她们下得厨房，上的厅堂，慧心巧思，持家有方......

这就是我的家乡花蛇坪—一个有传说、有“小青”的“世外桃源”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