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静：从刀剺面看面对生活的硬气

地处陕西省铜川市的耀州区，有三面出名，一为早餐咸汤面，汤里盐重，加了中药材，加豆腐，被人吐槽不符合现代饮食习惯；二为刀剺面，有菜、有汤、有面，清爽鲜美，营养丰富；三为窝窝面，做法繁琐，在此不表。今天专说刀剺面。

刀剺面的剺字不好写，这个字，很有古意，意思是以刀割面（脸面）。古匈奴俗以割面（脸面）流血，表示忠诚哀痛。《东观汉记·耿秉传》：“南单于举国发丧，剺面流血。”可见剺这个字是多么硬气，甚至有些残忍，血淋淋的，让人读之脊背发凉，倒抽一口冷气。

国人眼中，陕西人有些“愣”，直来直去不拐弯，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，三千万儿女齐吼秦腔成了贴在陕西人身上的标签。耀州地处陕西的中间，全面承袭了“愣”的特质，耀州人大多性硬，高喉咙大嗓子，说话像吵架，着实“愣“得相当可以。同样，耀州人，把硬气传袭到了饮食中，刻进了面里，刀剺面的面採得硬，剺面的刀是长长的、锋利的亮光闪闪的刀，刀硬，划开擀得薄薄的，折叠的整整齐齐的，一条条如同银丝的面，下到锅里莲花转，筋、光、细、滑，吃了刀剺面的人性硬，这“三硬”是刀剺面留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。耀州做刀剺面做得最好的是小丘人，都说小丘人帮浑（团结），一人发达亲朋好友乡党们都跟上沾光。也都说小丘婆娘周正，持家有道，不管穷富，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。为了保证刀剺面的劲道耐嚼，小丘婆娘採面时会往面里放点食用碱，以增加面的筋性，採好的面，要醒好，讲究三揉三醒，让面活泛起来，在女人手里揉来揉去的面，仿佛沾染了灵气，有了灵魂，吃着更过瘾。面要醒好，更要擀好，擀面是最考验婆娘的手上功夫，两只握着擀面杖的手，巧妙指挥着长长的擀面杖，力道拿捏要均匀，保证一大案子面擀得薄厚一样，边缘圆圆的，适当撒点玉米面扑，保证用长刀剺的时候不粘连，刀剺面，是检验婆娘厨房功夫的“试金面”。姑娘娃当媳妇前到未来的婆家逛，往往会做上一顿刀剺面，以示高超厨艺和持家本领。

刀剺面和咸汤面一样，有面有汤，连吃带喝，身心舒爽。刀剺面更复杂，还要有臊子，并且臊子和汤是分开的。臊子提前准备好，锅里倒本地的菜籽油，油八成热后放生姜末，再放豆腐丁开始爛，爛上半个小时，把豆腐的水气和豆腥气都去掉后，豆腐丁黄灿灿的、筋筋的、香香的，再倒入绿白相间的葱末，红红的红萝卜丁、黑白相间的香菇丁、金黄的鸡蛋片（鸡蛋提前摊成片放着）和黄花菜末、绿白相间的莲花白碎，再放调料和盐，稍许菜熟后盛出备用。光景好的、好客的人家还会加上肉丁，光这五颜六色的食材，就勾起了人胃里的馋虫，不知不觉，哈水都快流下来了。吃面的时候烧汤，水开后放各种调料熬一会儿，熬出爨香味，另外一口锅里下面，面熟后浇汤放臊子，再加葱末和香菜末，一碗香喷喷的刀剺面就做好了。

一碗刀剺面，一片故乡情。一方水土，滋养了一方人，孕育了一碗面。刀的刚硬、人的硬气，全都融进了面中，堪为咸汤面之外的耀州又一特色面食，更是耀州人直面生活的态度——每个人托生到这个世上，没有人是一帆风顺的成长，大家都要面临生活的种种考验甚至是刁难，在狂风骤雨、激流险滩甚至是暗礁密布之时，你是妥协、回避，还是用一腔孤勇的硬气与之对峙？

这是时代赋予现代人的一项宏大的命题，我想，刀剺面，已经在潜意识中给予我们最好的答案：在风暴中磨砺，在艰难中奋起，在沸水中蜕变，我们才不枉来这世上一回。

作者：铜川市耀州区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、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李静

来源：现代保健报